老年性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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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5/27 21:16:00


  老王今年整整七十岁。


  六年前老王来公司做了一名门卫。


  老王名叫王常拴,人老实,勤快,认真负责,除了做好门卫外,公司的一些零杂活,别人一喊就去帮忙。


  老王懂一些厨艺,每逢公司人员多或工人晚上加班,老王就会跑过去给厨房师傅搭把手,深受公司老板和员工的喜欢。


  老王待人热情,公司人员每天早上或晚上上下班,老王总是站在传达室门旁向人们打着招呼。


  “早上好,经理”。


  “曹会计,慢走”。


  “房队长,你的快递。”


  ......


  公司年长的一些员工称老王为王师傅。


  公司年轻的一些员工称老王为王大爷。


  公司是专门生产预制和安装桥梁的,承揽济徐高速、跨湖高速、市外环高架等工程,一旦施工各种生产设备,如架桥机、龙门吊、运输车辆都会运到施工现场。


  这时候偌大的公司除了几间办公室外,还有仓库里所剩下的一些旧设备和配件,老王总是帮着仓管整理得井然有序。


  公司厂区、大门两旁,每天老王总是早早地起来打扫得干干净净。


  公司东南角有一片空地,每到春天和秋天,老王还会把地整的平平地种上一些青菜,如大葱、豆角、黄瓜、冬瓜等供公司员工食用,有时青菜丰收时还会叫人捎到工地上。别人劝他:“你一个门卫看好大门就行了,干嘛还要干这么多?”


  老王总是嘿嘿一笑“闲着也是闲着,多干些活还能锻炼身体呢。”


  老王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老板信得过咱,咱就应该替老板守好家看好门。


  有一年春天,公司在外地承揽了一些工程,偌大的公司只有老王一个人在家守摊。


  那年春天正值废旧钢材暴涨,一个收废钢材的贩子看到公司院里存放着一些旧的钢材还有报废的设备,想通过老王收购走,老王没同意。


  晚上那人又通过关系找到老王并送来一条烟和一箱酒,被老王拒之门外。


  事后那中间人找到老王并向老王道了歉。


  这就是老王。


  老王老家是黄河北的,距公司二百多里路,十年前跟着一伙人来到了公司。那时的公司正在修建一条高速公路,急需大批工人。老王被安排到预制梁厂做商砼振捣工作。临近工程结束时,老王被运输车辆挤着了小腿,造成了小腿骨折,好在救治及时没留下后遗症。


  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恢复,公司除了给老王应付的一些医药费、误工费、生活费外还多给了老王两万元。


  老王被公司老板的举动感动了,说不愿意回家,愿意在公司里继续干下去,哪怕少挣钱,干一些轻来轻去的活也愿意。


  正巧公司的那位门卫家中有事辞职不干了,老王就接替了他,当上了门卫。


  据老王讲他老伴死的早,有一双儿女都在外地工作。


  问他这么大岁数了,也该回家享福啦?


  老王说:“儿女家都住得很远。”


  再问:“就目前交通这么发达,再远的路程还算远吗?”


  老王不再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再问:“这几年,你也没回过家,儿女不想你吗?再说了你也不想你儿女?你不方便回家,你儿女也没有来看过你啊?”


  老王还是不回答。


  再问,就会发现老王一脸的无奈,甚至会发出唉声叹气的声音。


  人们不再问了,只知道这个勤快的老王心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心事。


  老王变得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曾有一段时间,一向滴酒不沾的老王也喜欢上了喝酒。


  有时喝得酩酊大醉,半夜常常站在公司院内喃喃自语。


  有一次老王竟然向老板提出辞职不干。


  是公司给老王的待遇低?


  不是。


  是公司员工欺负了老王?


  不是。


  究其原因老王不说。


  渐渐地老王在员工的心目中成为一个谜团。


  今年春节期间,由于疫情公司放假,我住进公司。


  大年三十晚上,我和老王在传达室,一边拉着家常,一边欣赏着电视上的春节节目。


  期间我给家人打了个电话,用手机向亲戚好友逐一拜年,并送上祝福的话语。


  我问老王:“王师傅,你怎么没给儿子、女儿通个电话?”


  老王说:“通了,女儿、儿子都很好。”


  我知道老王在撒谎没再问下去。


  由于疫情没能回家团圆,多少心里有些惆怅,但为响应政府号召,不走动也是为国家做贡献,再说了还有王师傅的陪伴。


  我建议:“王师傅,今天晚上咱俩多多少少地喝上一点酒,一是为了过节高兴高兴,二是公司老板嘱咐让我好好陪你,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


  听到这里,老王好像受宠若惊,一直在说:“没什么难处,没什么难处,谢谢公司领导的关心。”


  我说:“那今晚咱俩就喝点?”


  “喝点。”


  没想到老王这么痛快地答复了,并说道:“我也正有此意。”


  我愕然了,王师傅这要大开酒戒啊。


  在我回到办公室取酒的时候,老王已经把一盘青椒肉丝和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摆放在桌子上。


  我把酒瓶打开给老王斟满一小杯后说道:“过节图个高兴,舒服,咱可不能贪杯。”


  老王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和老王边喝边唠,边唠边喝。


  由于我和老王谈得投机,不一会儿我俩失去自控能力,酒越喝越多。渐渐地我和老王都有了些醉意,话也越来越多。


  最后老王竟一连串的长叹,接着老泪纵横。说:“兄弟,这些年我说的女儿、儿子都在外地上班,那是骗你们的,其实儿女们都在家种地,逢年过节他们想过来看我,或想接我回家,可我不答应,要是他们来,我就说死给他们看,老伴其实是在十年前就因精神病走失了,直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更加愕然了。


  老王说:“我这一辈子愧对两个人,一个是我姐姐,另一个是我老伴,我对不起她们,我内疚,到死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老王家住黄河北,祖辈三代单传,到老王时已经是第四代了,爹娘为了留住他给他起了个名叫“拴”,意思是拴住他。


  爹一辈子胆小怕事,与世无争。


  那一年夏天黄河决口,河水泛滥,方圆一百多公里,洪涝成灾。秋后的庄稼颗粒无收,原指望秋后的一点玉米、红薯能熬过秋、挨过年,也成了泡影。


  爹娘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粮食留给拴的爷爷和奶奶。


  爹娘把居住的两间老土屋子的门和窗用土坯堵得严严的,然后用泥巴糊了一遍又一遍,和庄子里大部分人一起外出要饭。


  说是去山西投奔一个远房的亲戚。


  那一年拴十岁,姐姐十三。


  不知道是爷爷把这个远方亲戚的地址记错了,还是爹娘走错方向,反正来到山西这个叫狗毛庄的庄子竟没有找到那个远方亲戚。


  居住在这里的人吃饱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走了三天两夜又坐火车坐了一天的路程才到这个庄。


  就这样一家四口人就住在了这个半山腰叫狗毛庄的村子里。


  这个庄上有一家生活过得比较殷实的大户收留了他们一家。


  安顿下来后,娘给这家大户剥苇子编席,爹给另一家大户磨豆腐。姐姐和拴除了给大户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外,还常常在附近的庄子里要些馒头和杂粮。


  这年冬天,天冷得出奇,天空中时不时飘着雪花。


  姐姐和拴要的馒头往往要用编织袋包实包严放在冰雪地里冻着,以备过年回家时带上。


  进入腊月,庄里的人们开始过油蒸馒头准备年货了。


  姐姐和拴为要更多的馒头,往往天不亮就走十几里的山路,东一庄西一庄,挨家挨户,一口一个大爷,一口一个大娘。


  姐姐嘴甜,往往天一擦黑姐弟俩就带着装满馒头的布袋赶回家。


  姐姐为了照顾拴,碰上庄里大户人家办喜事或者丧事总要一些好的饭菜,除留给爹娘外,都留给拴吃,她自己从来不吃一口。


  这一天已进入腊月二十,天空中依旧飘着雪花,一大早姐姐领着拴又要出门,被爹娘拦住。


  可倔犟的姐姐说:“临近年关,好要些,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爹娘同意了,嘱咐姐姐:“一定要看好弟弟,别走的太远,雪下的这么大,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回来,省得爹娘担心。”


  爹娘还说:“等到雪一停咱们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那一天不知咋的,整整一上午姐弟俩没要上一点东西。


  想起出门时爹娘说的话,姐姐和拴往回赶。


  冬天的夜来得早,再加上纷纷飘落的雪花,远处和近处一片灰蒙蒙的。白恺恺的大雪覆盖整个大地,分不清哪是路、哪是庄、哪是地了。


  又冷又饿的姐弟俩,毫无目标地往前摸索着走。


  雪越下越大,姐弟俩已经分不出来时的路了。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当姐弟俩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还是在原来的老地方。


  拴吓哭了,姐姐一边紧紧地抓着拴的手,一边安慰着他。


  正当姐弟俩绝望时,从对面走过来几个人。


  姐弟俩像遇到救星一样,姐姐跪在雪地里,向那几个人求救。


  其中一个人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姐姐和拴,突然大声说道:“就是这个小子偷了我家地窑里的红薯。”随后几个人不由分说就将拴扭住,并用绳子捆住了拴。


  姐弟俩被这伙人的举动吓呆了,突然姐姐大声叫起来,与那伙人争执并说道:“我们没有偷你家的东西,你们纯粹是赖我们。”


  说完姐姐向其中的一个人扑过去,紧紧地用嘴咬住那个捆拴人的手。


  那人急了,猛地用脚踹在姐姐肚子上并大声嚷道:“再不承认,连你也抓走。”


  姐姐倒退了几步,坐在雪地里双手捂着肚子,不一会豆大的汗珠顺着姐姐的脸流下来。


  然而那伙人并没有停止对拴的捆绑,只见姐姐猛地站在起来,“扑通”跪在那伙人面前:“求求你们了,我和弟弟真的没有偷过你们家的东西。”


  雪越下越大,刺骨的风像刀子一样,四周一片白茫茫,姐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姐姐哀求着。


  姐姐的疼痛和哀求声并没有打动那伙人。


  眼看着拴被那一伙人捆绑后带走了。


  姐姐又扑向那个人,紧紧地抱住那个人的大腿,哭着说道:“东西是我偷的,你们放了弟弟吧。”那个人用手电筒重新照了照姐姐,说道:“好吧,把那个小子放了,把这个女的带走。”


  说完那人狠狠的又向拴身上踹了一脚:“小子,算你命大。”


  倒在雪地里的拴眼巴巴的看着姐姐被那伙人带走了。


  又饿又冷的拴倒在雪地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爹娘找到拴的时候,拴已经奄奄一息了。


  躺在娘怀里的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爹蹲在旁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娘的两只眼肿的像桃似的。


  娘为寻找姐姐和拴遭受到了奇耻大辱。


  娘想寻死。但看到老实巴交的男人和一双儿女,只好将这奇耻大辱埋在心底。


  那天,从姐弟俩一出门,娘的心总是吊着,生怕姐姐和拴出事,后悔当时没有拦住姐姐和拴。


  天一过午,爹和娘就坐卧不安,几次想出门寻找姐弟俩,但在这茫茫的大雪天里,也不知往哪里去寻找?


  自从拴一家四口来到这个庄上,除了姐姐和拴常出门要饭,爹和娘几乎没有出过庄。


  天渐渐的黑下来,爹娘更是着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娘只有委屈求人。


  娘是去求庄子一大户人家。


  傍晚娘来到这家大户人家。


  这家大户人家当家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见娘长得清秀且有几分姿色,顿时起了歹心。望着娘阴笑着:“可以帮忙,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娘明白这个糟老头的心思。


  望着院子里那飘着的鹅毛大雪,再想想两个孩子不知死活,娘委屈的答应了。


  拴找到了,姐姐不见了。


  三天后姐姐回来了,披头散发,满身污垢。原来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变得呆滞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望着回来的姐姐,爹娘抱着姐姐痛哭起来。问起:“这是咋地?”


  姐姐只是傻傻的笑,或是大哭一阵,要不就像木头一样呆呆的坐着。


  三天里,到底在姐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姐姐自己心里知道,姐姐的心在流泪,在滴血。


  娘受不了了,想去官府报案。


  胆小怕事的爹生怕再节外生枝,苦苦地哀求娘:“别再惹事了,闺女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啊。快过年了,咱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回家就行了,再说了,家里还有爹和娘等着咱回家呢。”


  娘无语了。


  这就样拴一家四口又回到了老家。


  回到老家后才知道,拴的爷爷和奶奶已经双双饿死在老屋子里。被好心的邻居掩埋了。


  爹从此以后,像变了一个人,整天只知道干活还是干活,家中的一切事情好像与他无关。


  娘心疼爹,劝爹。但娘劝不了爹心里去。


  一年后爹病逝在床上。


  爹是带着满腹的心思走的。


  爹临走的那天晚上好像又变回了从前,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娘和姐姐、拴围在爹身旁。


  爹对娘说:“我们一家三辈单传,拴是我们王家唯一的希望,一定要把拴拉扯成人,不要叫老王家断后,要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爹对姐姐说:“闺女,你受的苦和罪爹心里都明白,但爹胆小怕事,只能委屈你孩子,你就这么一个弟弟,将来你出嫁后,回到娘家也有个说话的啊。”


  那天姐姐也出奇的明白,和正常人一样,看着爹流着眼泪不住的点头,说:“爹,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拴。”


  一连串的打击,娘也承受不住了,整天以泪洗面,哭瞎了双眼。


  在一个深夜里,娘起来小便时不慎被东西绊倒,后脑勺碰在一块砖头上。


  娘就这样走了。


  从此拴和姐姐相依为命。


  在那个连肚子都填不饱、吃饭都成问题的年代里,姐弟俩哪有闲钱给姐姐治病?


  姐姐的病越来越严重,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有时还会手里拿着某一样东西对着某一个地方,有时指,有时跺着脚,牙咬得咯咯响,不停地诅咒着什么。看那个架势,只有对那个东西进行千刀万刮,方解姐姐心头之恨。


  姐姐因受到刺激患上了精神病。


  姐那年二十,拴十七。


  那年秋天十七岁的拴作为村里的青壮劳力,被派到远离家一百多公里的沙县去修引水大坝。


  拴放心不下姐姐,但又没办法。


  拴把姐姐托付给邻居,并告诉邻居:回来后,把挖河工挣到的工分分一半给邻居。


  没想到,在拴走后的第三天,姐姐掉进了沟渠里淹死了。


  听邻居讲,那天吃过午饭后,姐姐非得去工地找拴。姐姐说她做了一个梦,梦到拴在河工上生病了,姐姐要去看他。


  邻居不让去,姐姐大哭起来。


  无奈之下,邻居只好哄着姐姐,等明天一块去。


  没想到第二天邻居喊姐姐吃饭时,发现姐姐不见了。


  于是邻居就顺着去河工的路找。


  在离家不远的一条河沟里发现姐姐的尸体。姐姐是在夜里去寻找拴,不小心滑到沟渠里淹死的。


  打捞起姐姐的尸体时,姐姐的怀里还紧紧地抱着拴没有穿过的一件衣服。


  闻听噩耗的拴从河工赶回家,在姐姐尸体前,长跪不起,并用手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脸说道:“是我害了姐姐。”


  无依无靠的拴变得不爱说话,身旁没有一位亲人了。


  拴曾经想过死,跟着爹娘和姐姐去。


  但爹临走时说的话,和姐姐一切一切的付出都是为了自己。


  为了爹娘和姐姐,拴咬牙坚持活了下来。


  拴到了二十岁的时候,跟着一个远房亲戚去了东北。在下火车站时与那个亲戚走散了。没办法,拴只好跟着另一班人来到一个叫三里屯的林场做伐木工人。


  东北的冬天特别寒冷,有时会达到零下三四十度。拴和其他人一样,白天在山里踏着厚厚的积雪伐木。有的树木粗得两个人的胳膊都抱不过来。往山下运木材完全是靠着肩扛手抬。


  拴的手上和脚上起了厚厚的一层茧子。


  然而这些对拴来说都不算什么,最难熬的就是夜里,虽然拴和工友们睡的是火炕,但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时不时会肆无忌惮从简易的住房外钻进来,噬咬着每个工人。


  别的工友或是爷俩或是亲戚或是一个村里的,相互都有个伴,而拴孤身一人。


  拴常常夜里睡下又坐起,坐起又睡下。


  拴总是幻想着过了春节后,到了春天就离开这里,再去别的地方找一份工作。可到了春天他又舍不得,因为在这个大山深处,他举目无亲。


  渐渐的,拴也和这些工友们融为一体了,拴知道,这里的伐木工人大部分都是从关里来到这里的。


  一晃两年过去了。


  两年来,一个女人走进了拴的生活里。


  她叫兰,是本地人,在林场食堂做一名勤杂工,是一个哑巴。


  俗话说十个哑巴九个精,这是真的。


  别看兰是个哑巴,但兰的心是细致的。


  兰早就注意到拴了,从别人那里打听到,拴也是来自关里的。


  兰喜欢拴这个憨厚实在的大小伙子。


  兰负责在食堂给工人们打饭,每当拴去食堂打饭,兰总是有意无意多给拴打些饭。


  兰知道这种伐木的活,是个苦力的活,若吃不饱肚子那是撑不住的。


  起先拴并没有在意兰的这些举动。


  因为拴对这些事情想都不敢想。


  临过春节的时候拴才知道,兰是喜欢自己的。


  那年快要过春节了,一连几天的暴雪,把山给封住了,工人们放假住在林场。


  林场为了犒劳这些工人,杀了两头大猪。自从进入腊月,天天猪肉炖粉条。


  一天中午,拴正和工友们在宿舍里唠嗑,兰找到了拴并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用毛巾包裹严实的布包,打开后是一个刚刚煮熟的猪耳朵,还冒着热气呢。


  拴从兰的这些举动和眼神中看出了兰是喜欢自己的。


  就这样,渐渐的,两个人的心走在了一起。


  兰二十二岁,和拴同岁,是个孤儿,爹娘得了一场大病一年间相继去世。是兰的一个表叔在林场上班收留了兰,并叫兰在林场食堂干些杂活。


  一次拴和几位工友在往山下抬木头时,由于山上积雪冻成的冰,路滑,一下子几个工友都被木头压在身上。


  拴的伤势最重,医院,医院照顾拴。


  整整三个月,兰给拴端吃端喝,擦屎倒尿,由于抢救及时,加上兰的细心照料,拴恢复的很快。


  医院的时候,由于伤势过重,造成大量的出血,需要拴的家属签字,医院通知单上签上了字。


  拴需要输血,兰打着手势向医生提出用她的血,经医院化验,兰的血型和拴的血型相配。


  兰给了拴第二次生命。


  拴知道这些,心里感激着兰。


  拴常常在想,自己的命虽然苦些,但是这一辈子除了爹娘和死去的姐姐外,又遇到了兰。


  拴和兰的事被整个林场知道了。


  兰的表叔同意兰和拴的结合。


  拴和兰两人回到老家。


  没有热闹的婚礼和仪式。


  兰和拴把居住的两间老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掉落的墙皮又被两人用泥巴糊了一遍又一遍。


  就这样两个苦命的人走到一起了。


  别看兰是个哑巴,但心灵手巧,各种农活样样精通,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为了增加家里的经济收入,兰学会了编席,搓绳、打草包。常常白天在生产队干一天活,晚上还要编席,打包到深夜。


  渐渐的,日子有了起色。


  兰心地善良,左邻右舍谁家有事她总是跑在前头。


  人们夸奖兰,赞美兰,说拴找了个好媳妇,是哪辈子修来的福?


  “是啊,我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啊?”拴有事没事常常坐在院里子这样想。


  拴心疼兰:“别这么劳累了,累坏了身体咋办?”


  兰笑笑打着手势告诉拴:“自己的身体好,不碍事,过日子就得这样。”


  兰也心疼拴,除了在生活上照顾好拴外,家里的一切的活兰总是抢着干。


  随着一双儿女的出世,兰更像一个上足发条的时钟,为这个家不停地旋转着、操持着。


  进入八十年代,村里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制,拴家分到了六亩责任田。


  随着市场经济的开放,允许一些人先富起来。兰头脑灵活,除了照顾好一双儿女和种好几亩责任田外,兰还和拴做起小买卖。用手里的积蓄购买了一辆机动三轮车,农忙时用于地里庄稼,农闲时赶会撵集搞一些青菜批发、粮食贩运,有时候还会卖些布匹。


  兰曾经去过徐州,下过临沂。


  拴和兰风里来雨里去,日子越过越红火。


  没几年兰和拴把爹娘留下的两间土屋子扒掉,盖起四间青砖红瓦的大瓦房,成为全村第一个盖砖瓦房的人家。


  左邻右舍很是羡慕,直夸兰。兰成为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了。


  拴更是高兴,常常独自喝点小酒。酒后总是抱着兰在院子里转上几圈。


  高兴之余,拴也会想起死去的爹娘和姐姐,有时竟泪流满面。


  特别是对姐姐,拴更是心中内疚。为了保护他,姐姐受尽了凌辱。为了去河工找他,竟淹死在去找他的路上。


  一次拴和兰领着两个孩子在清明节给爹娘上坟,拴竟嚎啕大哭,对着爹娘的坟连磕数头,嘴里说道:“爹、娘,是你们二老给咱家修来的福,带来了这么好的媳妇,现在我也儿女双全了,请爹娘放心。”


  之后,拴又来到姐姐的坟前(没出嫁的闺女死后不能上祖坟),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姐姐,是我连累了你,我对不起你,现在弟弟手里有钱了,过上了好日子,弟弟给你送钱来了。”


  十几年过去了,这期间女儿出嫁了,也给儿子在县城购买房子并结婚成家。


  二〇〇五年,已步入天命之年的拴和兰本该在老家享享清福,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令拴措手不及。


  那天拴和兰去参加一个亲戚的丧事,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临近半夜突然兰出现头晕干哕。拴以为兰是在吃东西的时候,是不是食物中毒?于是便到村卫生室进行治疗。


  待到天亮时,兰又出现像高烧烧的一样胡言乱语,并且手还时不时伸在半空抓挠着什么?


  拴吓坏了,急医院,初步诊断兰患上了精神病。


  拴愕然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患上精神病就患上精神病呢?


  从此拴就陪着兰四处求医,去过市精神病院,医院。积蓄的钱花光了,可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


  医院专家诊断:“兰是患有遗传性的精神病,这种病是无法根除的,只能用药物来缓解发病的次数,怕气怕累,任何一样东西都可能引起她的不满而生气,导致发病次数的增加。


  天哪,这又是咋的啦,拴紧紧地抱着兰在哭泣。


  为了怕兰出现意外,拴每天都不离兰的身旁,生怕兰有什么闪失。


  拴心疼兰感激兰,拴知道现在家中的一切一切都是兰带给的。


  拴不能没有兰,他曾想过如果兰哪天不在了,拴也要跟她去。


  兰曾几次独自出走。


  第一次是一个秋后,拴领着兰去地里帮助儿子收割稻子,为了让兰在自己的视线里,拴让兰在地头上坐着。当拴割完一趟稻子回过头来,发现兰不见了。


  拴急忙叫起儿子四处寻找,在离稻田地约有一公里的深沟渠旁找到兰,只见兰望着沟渠里的水发呆。


  看到此时的兰,拴心疼的流下了眼泪,忙用车子把兰驮回了家。


  第二次兰出走,是在一个早上,那天拴睡过了头,醒来的时候发现兰不见了,院子的大门敞开着,拴急忙喊起左邻右舍帮忙找兰。


  一天一夜过去了,众人没有找到兰。


  第二天中午时,兰回家了,令拴和家人们高兴。


  问起兰,兰只是笑了笑。


  第三次出走,是在一个冬天的夜晚。


  也是这一次的出走,使拴落下了终身的遗憾。


  那几天不知咋的,兰出奇的比以往好多了,像正常人一样,收拾着家务。


  拴不让兰干。


  兰打着手势:“非要干。”并用手指指自己还不住的点点头,意思是说:“我身体好着呢”


  拴放下心来了,不断的暗暗祈祷,兰会出现奇迹,像以前一样无病无殃。


  拴和兰曾经打着手势,击掌为准,一起活到八十八。


  那天晚上,天冷得出奇,也黑得出奇。


  吃过晚饭的拴和兰坐在床沿上看电视,兰说要去厕所小便。


  拴说:“快去快回。”并随口叫了一声儿子:“看着你的母亲。”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又过去了。


  拴猛地想起兰,起身走到院子里发现兰又不见了。


  拴和儿子及村里的老少爷们近百十口人连夜四处寻找。


  第二天,拴又来到镇派出所报了案。


  镇派出所又通过县公安局向四周县市区发布了协查寻找兰的布告。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拴没有得到兰的任何消息。


  拴等不住了,踏上了寻找兰的路。


  手里没有了盘缠,拴一边打工一边四处打听。


  十几年过去了,兰还是没有音信。


  这叫拴好伤心好难过,他后悔,后悔那天晚上为什么不陪着兰。他对不起兰,到现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说到这里老王已是满脸的泪水。


  听到这里,我深为老王这一生的不易感到心痛。


  也为兰的出走至今无音信而感到惋惜。


  我不停地安慰着老王:“要想开些。”


  老王也不住地点点头,说:“大兄弟,我终于把压在我心里这么多年的心思全部说给了你听,现在我的心比前敞快多了,是啊,人死不能复活,咱活着总得往前看。”


  我笑了。


  老王也笑了。


  这时墙上的时钟刚刚敲过十二下,外面放起了烟花和鞭炮。


  新的一年开始了。(甄西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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