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风,冷的彻骨,透着心寒。
金性勇颤颤巍巍的从殡仪馆走出,本就瘦弱的身影,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更加落寞。
与病魔斗争多年,金性勇的老伴终究是没能挺过这个寒冬,在睡梦中安详的走了。
金性勇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远在国外,一个正在住院治疗,他不想打扰他们。
“让孩子们以为妈妈还活着吧。”
抱着老伴的骨灰盒,金性勇沉默许久,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好,如果哪天自己也走了,就没有人知道他们儿子的事了,于是他拨打了媒体的
“你们能不能写我儿子的故事?我儿子是天才,他现在精神病院里,他妈妈今天刚走了。”
一个躁郁症患者通过翻译外国著作与命运抗争的故事,慢慢浮现在人们的眼前,感动了无数网友。
01
人生是一个漫长的旅途,虽然在这个旅途中,总会伴随着巨大的苦难与奇迹。
金性勇的老家在浙江桐乡,与老伴曹美藻是青梅竹马。生在书香门第,两人志趣相投,喜结连理,共赴婚姻殿堂。
婚后,两人育有二子,大儿子金晓天,小儿子金晓宇,两个孩子都很聪明,金晓天考进复旦大学,后来考托福去了澳大利亚,这原本是非常幸福的一家。
但人生就像是一幕悲喜剧。
大儿子金晓天的人生有多么的成功和灿烂,小儿子金晓宇就要背负起多大的苦难。
在晓宇6岁的时候,邻居孩子在玩具枪里放了一根针,不小心打到晓宇左眼里,从此晓宇左眼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晓宇不但没哭,还反过来安慰父母:没关系,习惯了。
他是一个坚强的孩子,金性勇曾经是这么认为的。但很多时候,一个人外表有多坚强,他的内心就有多脆弱。
晓宇成绩十分优异,老师非常器重他,金性勇夫妻俩也想让晓宇出国深造。但高中时,晓宇突然厌学,情绪大变,不跟任何人说话,情绪极不稳定,完全变了一个人,也有了暴力倾向,最后被诊断为躁狂抑郁症。
曹美藻绝望地问金性勇:“为什么老天要让孩子受这种罪?”
02
兜兜转转,晓宇虽然考进了一所大学,但只读了一年就犯病了,从此再与学校无缘。
多年来,金性勇夫妻俩为了治好晓宇的病情,债台高筑,几乎每天工作、家庭、医院三点一线。但即便如此,多年的治疗下来,晓宇的病情依旧时好时坏。
病情稳定时,晓宇用了六年时间自学了德语、日语,巩固英语,靠自学拿到了浙江大学英语系的自考毕业文凭。
发病时,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有一次他甚至吃了安眠药想要自杀,幸亏曹美藻发现及时,才把他救了回来。
“不读书不成家不工作,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求他活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成了金性勇夫妇唯一的心愿。这对可怜的老夫妻向天祈愿,宁愿他不是天才,只是个普通的健康的孩子就好。
天空不会一直阴霾,即便乌云万丈,也终会有一抹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大地上,为人们送来久违的光明和温暖。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次同学会上,曹美藻的同学问她:能不能请你儿子在家做翻译?曹美藻欣然接受了这个请求。
晓宇第一次翻译《船热》这篇外文故事就收获了成功,也让金性勇夫妻俩又看到了希望。
而晓宇也借着这个机会,接受了出版社的任务,开始了他的翻译人生。
十年里,晓宇以每年两本书的速度,一共翻译了22本书,反响都非常好。他短暂又高产的翻译生涯,是全家最难得最幸福的岁月。
(金晓宇的翻译作品横跨小说、电影、音乐、哲学多个领域)
为了帮晓宇更好的完成翻译工作,这个家男主内,女主外,曹美藻负责日常的生计,金性勇包揽了所有的后期工作。
“孩子一生没有朋友,我作为父亲,最有幸的是在这十年成为孩子最好的朋友、助手。”
买扫描仪、打印机,跑邮政、收外文样稿,买资料书,翻译完打印样稿,译文每本都是几百页,小山堆一样,再帮他校稿、寄出样书……
22本书、近七百万字,背后是一位年逾70的老父亲深沉的爱。
03
正当儿子逐渐步入正轨,但曹美藻的身体撑不住了。
因为晓宇的治疗费用是无底洞,曹美藻勤劳节俭、省吃俭用,全家人四季衣服都是自己做的,想尽一切方法补贴家用。
为了帮晓宇存钱,曹美藻开始炒股,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记性也越来越差。年的时候亏掉了50万,曹美藻非常内疚,健康每况愈下,之后确诊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日常生活不能自理。
小宇在家翻译,让她看到了一丝光亮,但她自己这盏灯却要灭了。
古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妈妈痴呆了好几年,金晓宇从没对妈妈发过脾气,还为妈妈做了很多事。
白天他照顾妈妈,负责买菜,每天买妈妈喜欢吃的虾,饭后洗碗,再给老妈洗脸。
晓宇很仔细很耐心,有时做这些事时,妈妈的眼里有泪。每天晓宇抱着妈妈喊“老妈啊,老妈啊”,他心里记着妈妈的恩,从六岁剩下一只眼,妈妈就为他流泪,抱着他不知哭了多少次。
除了照顾妈妈,晓宇也未曾落下过翻译的工作。
晓宇的第22本是德文书,早已翻译完成,却迟迟不见出版,晓宇非常着急,有一天早上,他和金性勇说:
“爸,晚上药我吃过了,不会走远,7点肯定回来。”
结果晓宇一晚上没有回来,警察调取监控后才发现,晓宇一个人坐车去了温州,虽然兜兜转转,自己又回来了,但金性勇却感觉不妙。
结果没过几天,晓宇躁狂症又发病了,一拳打掉了快递员的门牙,被医院强行带走。
晓宇呼天喊地:爸爸救救我,医院啊,不要去啊。
金性勇老泪纵横,但面对犯病的儿子,他无可奈何。谁也没有想到,儿子这一走,等到再见时,已经和母亲天人相隔。
04
11月的一个晚上,天气很冷,金性勇像平常一样,想给老伴盖一盖被子,却发现曹美藻浑身冰凉,早已停止了呼吸,在睡梦中安然逝去了。
金性勇颤抖着手,把脸贴得更近,手哆嗦着摸她的鼻子,没气了,往下摸,心脏不跳了。
“她走了,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解脱,我已经习惯她活着,习惯天天为她做事。”
金性勇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老伴走了,只剩下自己一人,两个孩子也没有妈妈了。
这个注定无眠的夜里,一位年逾80的老翁,抱着依旧逝去的妻子,眼中溢出的泪水,是他止不住的哀伤。
处理完老伴的身后事之后,医院看过小宇,给他送点吃的。
每次去那里看他,每次都听他哭叫,“求求你带我回家,爸爸我们回家吧,我要让妈妈看我的新书……”
看着儿子无助的样子,金性勇眼角一酸,忍不住转过头去:
“好儿子,春天会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回家,一定会让妈妈看到你的新书......”
05
前两天,这个“天才儿子”已经出院回家了。
他等待已久的《本雅明书信集》样书也已收到,预计下月上市。如今,他正在全力翻译第二本著作《拱廊计划》。
很多网友想要帮助他们,而这位父亲,也婉拒了所有物质帮助。
对于这位“天才儿子”来说,翻译事业其实是他和命运抗争的武器,父母对他的爱和不放弃,更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和支撑。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金晓宇和他的父母的人生故事,给我们做出了最好的示范:
我们应该如何教养子女,又要教养他们成为什么样的人?在面对生活磨难时,是选择随波逐流,还是选择勇敢面对?
一个经受磨难的家庭,却不屈不挠地向上天要一束光。
一对坚强而又智慧的父母,可以说是无声胜有声的家庭教育教科书。
在命运面前,一个家庭就像一艘漂泊的小船,劈波斩浪,沉浮与共。但我们相信,这艘小船最终能在一个巨大的港湾找到容身之所,会有安定的生活。
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人生的路却可以由自己选择。
希望在年,我们每个人,都能找到生命中的那束光。